第八章 设计

龙梅今指点两人，转身离开。

被监视的感觉回来了，原来是你，齐四豁然开朗。不是没怀疑过林长河，只是怀疑而已，此时真相大白如释重负，正面交锋总比背后窥探舒服。

林长河说：“给你个惊喜。”

齐四说：“今天啥日子，这么多惊喜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龙先生负责办理手续，贰味茶楼正式归你，另外多拿一份薪水，相当丰厚。我马上回山，去对面做事，你别去唐庄，留下给我做助手。”

齐四问：“龙先生多大年龄？”

林长河一楞，这人脑子跟正常人有区别：“咋想起来问这个？”

齐四说：“你喊先生，我咋称呼合适。”

林长河笑道：“不重要，他很忙，你们见面的机会少，随便喊啥。哦，有件事告诉你，我带小七一起走。”

齐四说：“小七在唐庄看店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咱们的事不能让他知道，一个孩子犯不上用特别手段，他就在这里，我让他去镇外等我。我骗他来的，说你在县城被抓，带他出来暂避一时。我回山里需要见证，小七就是我的见证人。龙先生感觉在这个孩子身上有文章可做，你有没有好主意？”

最后一句分明在试探，齐四认真想了想：“相处这些日子，没给我添麻烦，确实能掩护身份，以后难得再见面，请你喝顿酒吧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以后有机会再聚，夜长梦多，今天走。”

齐四说：“听你的，我送你，龙先生呢？”

林长河说：“忙人，不等他。”

齐四说：“我出去找找，心里不踏实，老实说，我还没明白，问个清楚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龙先生事务繁杂，想来自然会来，龙先生特意提到你，本分可靠，往后奖赏少不了。”

齐四面路喜色：“这里的利润支出······”

林长河说：“不指望生意赚钱，买卖能做最好，不能做摆样子，利润归你，支出不够龙先生补贴。”

齐四说：“唐庄的铺子，你看······”

林长河说：“想要给你留着，多一处买卖平常的很。”

齐四终于露出笑模样，扭捏道：“不太好吧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有钱赶紧娶媳妇，别让你大哥操心。”

看来省城这一趟没白走，齐四拍拍胸口：“谁说不是呢，人为财死，有钱才是爷。求你一件事，眼下生意难做，回头让龙先生跟日本人说说，照顾照顾，别影响生意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我保证以后没人敢动你。”

外面传来汽车轰鸣由远及近，四辆鬼子卡车开进黄鱼镇，后面跟着十几辆大车，唐庄警备司令周虎亲自护送，一支日军小队进驻黄鱼镇。

突如其来的鬼子引起骚乱，路上百姓四散，家家闭门，齐东瓜得到报告慌忙迎接。

敌人知我八路军入住小殿山，大兴土木，各个山口筑建防御工事，不得已抽出兵力进驻黄鱼镇。

齐四急忙关门，林长河说：“怕啥，自己人。”

齐四说：“糊涂，我是买卖人。”

林长河赞许道：“龙先生好眼力，没看走眼，兄弟前途无量啊。”

道路封锁，全镇戒严，暂时无法动身，抽烟喝茶闲聊，齐四聆听林长河吹牛。林长河见过潘胡子一次，距离远，印象不深，潘胡子多在山外活动，称得上神出鬼没。这货沉得住气，为了长期潜伏和自身安全考虑尽量不主动关心游击队动向，只听不问，身为地方干部，他的目标打入游击队核心。

有人敲门，林长河起身快步打开，龙梅今神色匆匆：“计划有变，马上返回省城。”

林长河欲言又止，两人默契的眼神交流，齐四慢吞吞迎上去：“坐。”

龙梅今说：“看来你们处的不错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都说清楚了，齐掌柜名下添加两处产业。”

龙梅今说：“你马上走，跟返城的日本军车。”

林长河说：“小七怎么办？”

龙梅今迟疑片刻：“带上，雇辆大车，他必须留在唐庄，军车在唐庄等你，别露馅。”

林长河抱拳：“告辞。”

齐四注意到林长河腰杆忽然挺拔，那是由恐惧瞬间迸发的欢愉，别看他慷慨激昂口若悬河，他怕进山。

齐四猜测不错，林长河内心恐惧，根本不愿意回山里。山里的噩梦，吃糠咽菜还在其次，那种深度戒备使人崩溃，日夜消瘦成柴。

龙梅今以特派员的身份找齐东瓜谈话，调查他对时局的见解，从而判断其态度立场，这是此行的任务之一。齐东瓜什么脑子，撅屁股知道拉什么屎，一通天南地北的扯淡，苦水居多，缺人缺钱缺武器。

日军抵达，龙梅今随齐东瓜接应，周虎转交龙梅今一封急电，暗语，意为林长河发出的紧急联络信号有了回应。

郑明明给过林长河一个紧急联系信号，关键时可与上级联系。郑明明遭到暗算，林长河发出信号请求联系，一直得不到反馈。决定林长河回山潜伏，配合行动。

龙梅今立刻改变行动计划，林长河返回省城，齐四兼顾两家店铺，必要时了雇人，这是齐四的要求。

紧急联络信号为寻人启示，启示贴在偏僻的巷口。这类启示随处可见，战乱动荡，失踪者的家人抱着一丝希望寻找亲人。

特务把巷口的房子包下，启示贴在窗户旁边，日夜监视下还是被人写下五个数字。

敌人意识到对手不简单，急招林长河。

五个数字，首先想到电话号码，当地电话号码为四位数，第五位数字3什么意思。经查前四位数确实是电话号码，邮局大厅三部公用电话其中之一。3意味着什么，百思不得其解，林长河赶到破解。

3代表时间，午后3点。

林长河得意之极环顾周围，日本特高科特工和伪特务官员愤怒不已，你早就知道？

我没有，才想到的，林长河急忙解释，3只能代表时间。第一次接头，他们不可能露面，唯一选择电话。还有，如果约我见面，肯定采取不露面方式。什么方式？这个想不到，林长河再不敢炫耀，

邮局大厅，林长河提前十分钟占住电话，一份报纸，一根接一根抽烟。两个特务略微分开左右，假装排队，保证不让顾客接近这部电话。

3点，电话铃骤然响起，林长河本能的侧身微笑，我判断如何。

抓起话筒：“喂。”

“林先生？”

“是我。”

“发过寻人告示？”

“是我。”林长河声音微微颤抖。

“你舅舅伍百万。”

“是，是。”

“明天3点，还是这个时间，观音路二十四号，门内问事处。十分钟后按照指示行动，伍百万跟你见面，注意尾巴，发现尾巴立刻隐蔽，五天后接这个电话。”

喀，对方挂断，林长河大汗淋漓。

声音微弱，清晰，电话杂音的缘故判断不出年龄，但不会很大，用的也是公用电话。

观音路二十四号，日伪税务总署协会，左边伪教育厅，右边日伪警察总署。

特高课特务问：“你的，听错？“

林长河保证：“观音路二十四号，千真万确。”

日伪一众人面面相觑，这不是找死吗？观音路属于主干道，天上飞的，地下跑的，一只苍蝇也跑不掉。税务总署协会虽不是军事机构，岗哨不必说，官员个个携枪，警卫没有八千也有一百。

有人提醒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，反其道为上策。对方来人接头不是开战。我们以抓捕的思路分析对手容易走火入魔，只能说明林先生已经取得他们的信任。

信任不信任搁一边，见机行事暂时不抓，多路跟踪，大小路口提前布置。

林长河准时进入协会大门，右手边果然有张桌子，一个办事员坐在软椅上漠然发呆。

按照提前的策划，林长河询问某处长办公室，办事员说处长刚刚外出，吩咐假如有人找稍等一刻。

林长河站在办事员身后佯装等人，走廊宽敞，一排长凳有几个人闲聊，两个特务坐过去摊开报纸，出入的人不多，环境相对安静。

大厅钟表的指针指向三点，林长河紧张起来，设想来人用什么样的方式与自己接头。

头顶响起乱七八糟的脚步，楼梯下来十个人，西装革履衣冠楚楚，个个或提或夹着公文包。一场会议刚刚结束，走廊一片喧哗，林长河原地不动，竭力靠近走道方便接头。

大门出现短暂拥堵，进出交错，不得已退后几步，林长河全身僵硬，触摸衣兜有块硬物。

一只叠成三角型的和善牌烟盒，拆开有一行字：国立中学见面。

林长河曾在国立中学任教，日军攻进省城，一部国军固守教室，鬼子把教室夷为平地，操场挖坑掩埋中国人，平整的操场变成土丘，荒草疯长。

见面地点肯定在土丘，那里人迹稀少，理想的接头地点。

林长河多个心眼，没把烟盒交给身边特务，恐怕有对手眼线，使个眼色走出大门，几个特务心领神会。

路边有七八辆拉客的人力车，林长河暗自心惊，刚走一拨客人，还有拉客的人力车。什么高级特工，什么特高科专员，连车夫都知道这个时间段赚钱容易。

其实，敌人知道3点有几个地方开会，即使人多眼乱也逃不过专业人员的监视，没想到林长河凭空接受指令。

林长河就近登上一辆：“国力中学。”